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又骄傲无比地挥了挥自己的右手,示意她真的没有说谎。
云峰起初脸一沉,渐渐却百感交集,最后都化为了一片叹息,“还疼吗?叔叔给你吹一吹。”
他心疼地在她的右手上认真地吹了又吹,秦微痒得直往后躲,不一会儿又“咯咯”地笑了开来,“不疼了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峰叔叔你别吹,好痒哦。”
他们笑闹了好一会儿,秦微毕竟是训练了一整天,小小身躯早就累了。见到云峰的喜悦虽然让她兴奋异常,但不一会儿便终于困倦地睡了过去,小脑袋就耷拉在云峰的肩窝,呼吸很轻,双手却固执地抱着他的脖子,始终不肯放手。
“他还好吗?”沉默良久,女子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峰抱紧了怀里的小身体,嘴角微勾,神情嘲讽,“潘雪纯,你为什么总是明知故问?最敬佩爱戴的祖父死了,最心爱相思的恋人也失踪了,他怎么会不好?换做是你,大概也会很好的。”
潘雪纯长长的指甲陷进了手心,脸上的平静面具“哧啦”一声四分五裂,“云峰,你又为什么,三番四次地帮我,却总是要拿话语来捅我的心窝?你明知道我……”
走在前头的身影猛地顿住,回过头来语气沉沉,“明知道什么?明知道你用了卑鄙的手段对付人却还是帮你抹去痕迹?明知道你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却还是帮你迷惑我的朋友想要让你得偿所愿?明知道你……”
他没有说下去,双眼突然通红,看着她双手再次被自己掐出了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到地面上,触目惊心。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用每次都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我卑|鄙,我知道我狠|毒,我知道我下|贱,我知道我该死!”
潘雪纯拼命地将眼泪给逼回了眼眶,任由鲜血淋漓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可是我能怎么办?云峰,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孩子的双手却青筋直爆。如果不是胸口那小小的有节奏的跳动在提醒着他,恐怕此时此刻他早已煞气外放,杀气四溢。
“眼睁睁地看着他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吗?明明我才是那个一路陪伴着他长大的人,明明我才是那个秦家相中两家默认他也没有反对的联姻对象。”
潘雪纯有些梦幻地喃喃自语,“我只是想爱他,陪伴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而已,我有什么错,他从来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哪怕如今我们连孩子也生了,他也从来都不愿意回家来看一看。纵使我有千错万错,微微又有什么错?他怎么能够如此狠心地对待我们?为什么?!”
哪怕说到这里,她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潘雪纯却依然没有流下眼泪来。
或者说,生下女儿秦微之后的这六年,她已经流过太多的泪水了。以至于如今,爱得再深沉,恨得再彷徨,她也没有一滴眼泪可以为秦羲和流下了。
云峰低头看了看秦微那熟悉无比的眉眼,突然就感到心如刀绞,从前不敢说不想说不能说的话语,陡然就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来。
“潘雪纯,你总是问羲和为什么不看你一眼。那么你扪心自问,我们认识的这几十年,你又何尝认真地看过我云峰一眼?哪怕你不经意地一瞥,我也知道,在你的眼里,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任何人的存在。你之于他什么都不是,我之于你又算得了什么?”
他没有再停留,甚至也没有抬眼去看对方的神色,只是抱紧了怀中那个暖呼呼的小身体,径直大踏步而去。
这数十年,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他都有看在眼里。常常身不由己地被她牵动心神,跟着她的情绪跌宕起伏。到头来,她却连一眼都没有真正地施舍过给他。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不幸,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相比于他们这两个可怜人,羲和他,哪怕恋人已经失踪甚至丧命,毕竟真正的相爱过,也算是幸福的人吧?(……)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