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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交换

阿煜沉默的看着渐行渐远的画舫,额边的发丝因方才溅上了水,湿淋淋的,此刻那些水泽一滴一滴的滴下来,落地时发出单调的声响。

突然遭此巨变,琪瑛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百里煜沉默片刻,转身问他弄玉在哪,他忙答道:“他在城东门等着我们。”

阿乐走上前拍了拍百里煜的肩,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阿熠所在,事不宜迟,先去和弄玉公子汇合吧。”

百里孟尝端坐在长案前,一枝棕竹笔在光滑的竹简迅疾的掠过,留下一行行排列整齐笔式遒劲的字体。

一个时辰前,弄玉琪瑛曾来禀告说,百里煜受楚高阳之邀,今夜会前去朋来阁救人。

站在他身后的牧戚多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问道:“世子,为何只派辛魏一人前去?万一楚高阳的幕后是楚壁梁……”

辛魏是百里孟尝的门客之一,是落魄贵族的后裔,此人身无长技,唯有世代相传的“仿身”一术,也即是化作他人的样子,与只能维持一时半刻的幻术不同,一旦变作另一人的相貌,只要施术者不解除,便是到死也不会再变回原来的自己。

“不是‘万一’,而是肯定。”百里孟尝淡淡道。

“那他……”牧戚说着,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楚氏大事小事、明里暗里一直未买百里家的账,想必也是相与百里家作对,只是没有足够的胆量和实力而已。此次楚高阳无意间以阿熠为质,不过是向挑衅阿煜,而楚壁梁知晓后,定会要以阿熠交换一名百里家的男子,以此为筹码处处掣肘要挟百里家。”百里孟尝说到此处,脸色沉了下来,“真是没想到,他竟敢打我百里家的主意。”

牧戚听得分明,心下明白过来,若是如此,这辛魏在此次事件中,必然是一个替身了。

“可您就放心煜公子独自对付那么多人?”

“纵然楚壁梁出动族中私兵,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侄子兼壮声势罢了。阿煜也不能总是处在亲族的羽翼之下,他需要历练,再说了,我百里家的子弟,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么?”

还是那进普通寻常的院落。

就在三日前,一名少女曾被蒙着眼送进这里,而在昨日,她又被绑着从这里送了出去。

此刻,大厅里正端坐在一名精瘦的中年人,他听着脚边跪着的年轻男子的叙述,眉头就纠结得越来越紧。

绣着精美繁复纹饰的衣袖划过一道弧线,只听见“啪”的一声,年轻男子捂着脸倒向一旁,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却是强忍着一声不吭。

跪在旁侧的少女看见年轻男子被打,肩膀抖了抖,头垂的愈发低了,显然是怕极了眼前的人。

楚氏一族的宗主,颉国如今的司寇大人,他看着牢狱中被处以极刑的犯人哀嚎惨叫的时候,她还在琼国不知名的破旧街巷中要饭。

“谁叫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的?”楚壁梁一张保养得没有一丝皱纹的脸盛满怒意,“在朋来阁大摆筵席,想把百里煜羞辱一番,先不谈结果,你思虑过后果没有,如此一来,楚氏可就真的成了百里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知不知道,此举已经为楚氏招了一头虎来?”

他将自己所谋交代完后就没有多问,而后奉国君之命马不停蹄的去了别国,却没想到这个养尊处优的侄子竟做出这种事,真是可笑,这就是他楚氏引以为傲的世子?

楚高阳双肩瑟瑟发抖,低着头一言不发。

“去,抢在百里煜之前将昭离送回百里家去,快点!”

一声怒喝,楚高阳与跪在地上的少女慌忙起身,踉跄着快步走出大厅,向着夜色去了。

楚壁梁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火。这个荒唐的侄子,居然敢欺骗百里家的人,而且又故意打哑谜让他们苦苦寻找,真是无药可救。

希望还来得及弥补,若是昭离被百里家的人先行找到,那么两族势必要明里争斗了。

曲安通往庸台的官道上,三匹马儿一辆篷车并缓缓行进着。

从方才出了朋来阁开始,弄玉琪瑛就没听到百里煜说过一句话,心里担忧无比,却又毫无办法。

天上满月似盘,如练的光华洒在年轻人绣着炎云纹的丝锦长袍上,而他一人骑马落在后面踽踽独行,头微垂着,挺直的鼻梁在背光的一面印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眼神更是暗淡无华。

“阿煜……”琪瑛轻轻叫了一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我觉得自己很无能。”阿煜已经低着头,却是说了这样一句让人惊讶的话。

马蹄沓沓,在冷月幽辉之下有着清冷的声响。

“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将阿熠救出来,结果最后还是没能办到。”他的手握紧了马缰,头微微仰起,满天星光泄入他幽暗的眼眸之中。

看着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友这样消沉,其余两人心里也不好受。况且,他们也没有做任何有益于救助昭离的事。

三个男子歇马停在大道中央,各自的神色皆是黯然。

“大屿山!”阿乐的声音忽然隔着篷车厚厚的棉布帘子传出来,“‘为坻为岩兮,围而狩之’——有山有平地,又可狩猎,暗示的不正是大屿山么?”

大屿山的确是狩猎的好地方,只是方才所有人都心灰意冷,竟没注意揣摩楚高阳话中的深意。

其余三人的眼神立即亮了。

于是挥鞭策马,星夜赶赴位于庸台城北的大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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