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度笼罩远处的天山时，雪渐渐停了下来。</p>
按照太史局那些官员的判断，接下来十数天都是天气晴好，连大风天都没有。</p>
彭青山在雪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不自觉的开始揉捏自己发酸的双腿。</p>
一开始他根本不能理解裴云蕖为何对一名冒领军饷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兴趣，但现在他明白了，至少这个少年在脚力上远胜于他。</p>
像他此种追踪高手，居然跟不上这名少年，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p>
丢人啊！</p>
好在已经确定了这些人的行进方向，和裴云蕖一开始的推断一样，他们应该是要去黑沙瓦。</p>
突然间，他的耳廓微颤，脸上自嘲的意味骤然消失，接着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前方左侧望去。</p>
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但他的心脏却剧烈的收缩起来，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猛兽盯住了一般。</p>
在数个呼吸之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像是在夜色之中缓缓的渗出，那名已经在冥柏坡印证了大剑师的高挑女子首先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接着便是那名有着冥柏坡埋尸人诨号的少年。</p>
彭青山的心中再次生出挫败的情绪，但他面上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等着这两人的靠近。</p>
“你是在找我们？”顾留白远远的就问了一句。</p>
彭青山的眼神多少让他有点意外。</p>
没有多少敌意，倒是有一种终于不用受苦了的高兴的感觉。</p>
彭青山看着顾留白青涩的模样，忍不住和陈屠一样有点不服气了，嘴硬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你发现？”</p>
这死鸭子嘴硬的口气太熟悉了！</p>
顾留白的眼睛顿时亮了。</p>
他虽然爱死了龙婆和阴十娘的干脆，但一个高傲孤冷不爱闲聊，一个压根不说话，这一路上还真的有点无聊，有点想念陈屠了。</p>
“你这人还怪好的，故意让我们发现。”顾留白笑眯眯的看着彭青山说道：“就是你走得太慢了，我们一路停下来等了你三次了，还有你额头上的冷汗先收一收。”</p>
彭青山的老脸不受控制的红了。</p>
“算了，不装了。”他索性重新坐在了地上。</p>
“是裴云蕖对你有兴趣，让我来看看你接下来想做啥。”坐下来继续揉着发酸的双腿之后，他很直接的看着顾留白说道。</p>
“这么爽快？”顾留白不可置信的看了身旁的阴十娘一眼，他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比阴十娘干脆的人。</p>
“你知道裴云蕖是谁么？”彭青山看了一眼顾留白，他也有些不能理解顾留白看着阴十娘是什么意思。</p>
“裴家那个很疯的小姐？”顾留白这才有些惊讶的样子，“看来皇帝很重视黑沙瓦这边的战马啊。”</p>
“倒也未必，我估计她就是找个借口出来疯一下。”彭青山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p>
他看出顾留白很好说话的样子，便也松了一口气，道：“裴云蕖事先交代过，如果被你们发现我在追踪你们，便可以明说，她说对你们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有时候或许能够顺便帮帮你们，比如帮你们在黑沙瓦弄个通关文牒之类的。”</p>
顾留白微微一笑，道：“看来这个裴家二小姐倒是和传说中的一样，很有意思。”</p>
“这个给你们看一下，她说防止你们不信把我给剁了。”彭青山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香囊是用金丝和锦丝编织而成的，金丝形成一个“裴”字。</p>
“想的很周到。”顾留白想了想，道：“不过通关文牒之类的，就不用她帮忙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你帮我带个信给她，要想我活得更舒服一些，最好不要让任何人觉得她在关注我，对我越是不屑越好。你们传递信息，也不要用任何军方的渠道，最好面谈。”</p>
“可以。”彭青山直接爽快的答应下来。</p>
这些不是他需要去思索的问题，至于裴云蕖想不想给顾留白面子这么做，那也是裴云蕖的事情。</p>
“你也用剑？”本来相谈甚欢就要分道扬镳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阴十娘却是突然冒出这一句。</p>
早就打听到了阴十娘在冥柏坡的事迹的彭青山冷汗顿时流了满脸，“我这剑只是附庸风雅，做不得数。”</p>
“走吧，人家剑藏得只露了小半个剑柄还被你看见了。”顾留白把阴十娘叫走的时候一阵头疼。</p>
这阴十娘的爱好明显不只爱管闲事。</p>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和人比剑啊？</p>
见了个提着剑的就似乎忍不住要和人比一比。</p>
“太危险了…”看着阴十娘和顾留白的背影，彭青山一阵后怕。</p>
他觉着自己要是告诉阴十娘自己真正的师门，那保不准喉咙上就要中剑。</p>
果然能够成为大剑师的人要不是武疯子，要不就是剑痴。</p>
陈屠的眼睛在黑夜来临的时候终于正式看不见东西了。</p>
原本模糊的道路似乎一瞬间就被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好像眼皮黏在了他的眼珠子上。</p>
就连熊熊燃烧的篝火，都只是明晃晃的一团。</p>
他坐在火堆旁悲从心来，接着从心底里痛恨顾十五，对着身旁的杜哈哈说道：“杜哈哈，这个卑鄙小贼故意整我，等我好了之后，我们一起给他挖个陷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