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大利这样的荒唐名字,自然是要被群臣死谏的,虽然群臣当时主要的火力是,大启已多年不封异姓王了。哪怕是异姓的郡王也不成,这种历史的倒车不能开!
但天和帝却诡异的理解成了,他们觉得大吉大利太俗,不够文雅。
天和帝这辈子一痛恨不吉利,二痛恨有文化,但又不得不尊重读书人,因为他也知道他的自己水平,能有现在的天平盛世,和他手下的大臣能干是分不开关系的,他哪怕再痛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次也一样,天和帝自认为大方的,允了大臣们的奏折,给戚家的龙凤胎……改了个封号。
所有大臣都被这种骚操作惊到了。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理解奏折内容理解一半?专挑着自己开心的来顺应?!
反正征南和战北就这样诞生了,其实就是南征北战倒过来。
本来还有个“国泰民安”当备选的,但国泰郡王怎么听,怎么奇怪。因为国泰是天和帝很喜欢吃的一个民间糕点铺的名字,国泰祥,遂作罢。
戚一斐如今想起来都很庆幸,特别要感谢一下这个糕点铺,没让他起个商场名当封号。
咳,说回方诸老者。
他上门找戚一斐,自然是他已经算出了戚一斐会有求于他。
而他……也有求于戚一斐。
方诸老者是个真有本事的,不是那种江湖骗子,他从不骗人,就是太爱卖弄。有一颗并不安定的、向往权势的心。当年他师父收他为徒时,就和他说过,他早晚要死在这功名利禄、汲汲营营之上,他当时太年轻,自持本事不听劝,结果就是如今和过街老鼠一般的结局。
“我只想回到山里,安心度过余生的十年。”若没有闻罪,方诸老者其实也就只能活十年了。
方诸老者会的比普通人强点,但也并没有那么厉害。至少他就还是个肉体凡胎,当年明确的从师父口中知道,自己只能活多少年,这样的生老病死是无法阻止的,他也不打算阻止,只想晚年幸福。或者也可以学着他师父那样,捡个有慧根的小徒弟,传一身本事于他,继承个衣钵,也好有人养老送终。
“不是七皇子刻意与你为难的。”戚一斐为闻罪解释。
方诸老者能活,就是闻罪根本没想为难他的有力证明。至于为什么方诸老者,在没有摄政王的刻意为难下,还活的这么倒霉……完全是别人想要讨好闻罪,觉得闻罪肯定已经恨毒了这老家伙,才会有这样一出闹剧。
也就是俗称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我知道。”方诸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当年自负聪明,咎由自取。”
方诸老者一张铁嘴,给人算命,得罪的可不只是闻罪。他敢上门来找戚一斐,也是因为几乎差不多只有戚家,没有因他的批命而被坑。
思及郡主之前差点因吉星,而被二皇子强迫,他又突然没那么大的底气了。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有些未来,他不说,也许反而才不会走到那一步。好比他没有说戚一斐也许活不久,戚一斐就反而活了下来。真真是奇怪。
“只是想求您帮忙,送我回家。”方诸老者把姿态摆的很低,因为真的已经没什么可傲的了。
戚一斐点头答应了,这事都不用闻罪出手,他自己就能找人给办了。好吧,也还算是借了闻罪的势的,若没有闻罪这么明显的偏袒他,他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然也就救不了方诸老者。
作为回报,方诸老者留下了一个盒子,然后就回去静候佳音了。
“你就这样放心我啊?”闻罪诧异。
“我会算。”方诸老者扬了扬自己干瘦如鸡爪的手,说完,他自朝着摇了摇头,“您看,我总是忍不住要卖弄。这点殿下就做的比好我。”
好很多。
戚一斐和戚一依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老老实实的当着他们不争不抢的吉祥物,不得罪人,又足够保证生活。
方诸老者一路摇头,嘴里说着“同人不同命啊同人不同命”,就疯疯癫癫的离开了。
命运总是如此令人唏嘘。
等方诸老者走了,戚一斐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在里面找到了一个葫芦造型的玉瓶,这玉瓶一看就很是不俗,通身剔透,并带来了一种不明觉厉之感。随瓶子,还有一张写了特别详细的使用方法的纸条,最后还直接说明了效果——可以助生魂暂住。
魂!
戚一斐如今就只认识张珍这么一个鬼。
按照纸上所写,只要张珍的一根头发即可完成迁移,没有道学基础的人也能操作,方法简单无危险。方诸老者为了活命,真是连老底都交待出来了。
这回也不需要闻罪了,戚一斐拿着瓶子,自己就去了诏狱。
那边还在唱着呢,这回唱的是杨家将里杨六郎探母的一折戏,张珍看的眼泪汪汪,他想他娘了。
戚一没了闻罪,自然是看不到张珍的,只是这玉瓶可以感应到。
生死簿上也一直不断传来张珍同学活跃的脑内弹幕,让戚一斐确定了,这就是他那个二货朋友,没跑了。
戚一斐按照操作,小心翼翼的从张珍头上拽了一根头发,放入了瓶里。
然后,戚一斐就能看到张珍了,他被嗖的一道金光,收入了瓶中,变得只有拇指那么大,开开心心的透过玉瓶,打量着全新的天地。
戚一斐就这样走了,诏狱的刘大人却被吓的不轻。
小郡王这……不会是疯了吧?赶忙上报之后,闻罪沉默了一会儿,便下了令,不要去管,再观察一下看看。
戚一斐至今还没有办法接受他朋友的离去,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是横死,事发突然。
有了张珍这个唠叨鬼,戚一斐再也不用担心寂寞了,两人用生死簿叽叽咕咕,就定下了去报恩寺的行程。
恩,张珍这个神经鬼,总觉得摄政王说的有道理,他是应该请人来给自己超度一下的。
戚一斐:“……”
戚一斐被张珍念叨的没辙,只能去找了高僧,提出的要求是,要找一个没那么厉害的高僧。
报恩寺的小沙弥都傻了,这什么见鬼的要求。
最终,还真给找来了这么一位,是报恩寺的监寺。方丈老了,真正管事的是一直在凡尘俗世里摸爬滚打的监寺。监寺有没有本事不好说,但很会做人倒是十分之明显,他建议戚一斐,可以给张珍做个简单的法事,念个十几二十天的,没什么超度亡灵那一套,只是委婉的在建议戚一斐,等中秋宫宴过了,再让张家的小公子下葬。
怎么着呢?
“您仔细想……”宫里那边欢天喜地的准备宴会,戚一斐这边嚎丧葬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和摄政王打擂台啊,对吧?
戚一斐虽心知肚明,摄政王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但他还是听了监寺的劝。
监寺听说张珍的遗体停在诏狱这么一个神奇的地界后,又提出了一个新思路,他们念经,其实也不用非要对着遗体念的,还可以“远程施法”。
此言一出,戚一斐就确定了,这才是个“骗子”。
但是,骗子好啊,骗子妙!
当下,几人就定下了这么一场隔山打牛的超度法会,戚一斐连钱都交了。临走前,张珍却又整出了幺蛾子,他要留在报恩寺!
戚一斐:“???”
张珍不是不想和戚一斐在一起,而是觉得他们在一起,也不一定能够看到彼此,中间还需要一个摄政王来当媒介,实在尴尬。
而且,张珍总感觉:【冥冥之中,我与这寺有缘。】
【咋,你真要成佛啊?】
【那我肯定第一份收你当徒弟,咱俩一起早登极乐,前往西天成就圣位。】张珍笑嘻嘻的做白日梦,【做一对快乐的好神仙。】
戚一斐没辙,便又给庙里多添了些香油钱,得以把玉瓶供在了佛前的莲花灯下,终还是如了张神仙的愿。
第二日,闻罪到了戚家。
戚一斐已经在书房等待多时,也不能真在他卧房里,那确实不合适。他在书房里有个罗汉床,又在床前摆了一张红木桌案,这样一来,就可以后面睡人,前面办工,两不耽误。
戚一斐坐在一边,迫不及待的拍了拍床面:“快来呀!”
闻罪:“……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