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幸好阿婆的棉衣棉裤买得及时, 这隔天就急剧降温, 派上用场了。
阿婆一觉睡醒, 看着头顶的天花而非瓦顶横梁, 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天才微微亮,阿婆摸索着起床, 想要找火柴点着煤油灯,摸到灯绳才想起这是城里, 有电灯呢。
阿婆就着暗黄的灯光梳好头, 穿好棉衣棉裤,洗漱后走到阳台感受阔别多年的县城街景。
看似沧海桑田, 实则这些年的变化并不大, 她睡的房间恰好是当年她的房间,过去她最喜欢像现在这样,每天都会到阳台上去, 听听小贩的叫喊,等待小县城苏醒的模样,觉得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模样。
阿婆呆了一会便回屋生火煨上大米粥, 挪着小脚下楼买早点。
以前这附近都是吆喝卖豆浆早点的小贩,好不热闹, 如今早上的街道冷冷清清,早点也只有国营饭店才有。
夏惊蛰换了环境,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从萧青山怀里醒来的时候才六点多钟, 难得萧青山还在睡觉,她蹑手蹑脚起来。
出了客厅就闻到大米粥香,厨房的小煤炉上咕噜噜地响,她过去搅拌几下,洗漱出来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只见阿婆笑眯眯提着包子和油条回来。
夏惊蛰接过阿婆手里的东西,“阿婆,你这么早起床呀竟然还有卖油条的呀”
这年头食油特别珍贵,油炸食品很是少见。
“只有周一才有,正好赶上,说起来都好多年没吃过,配着白粥尝一尝吧。”
夏惊蛰也是怀念,豆浆或者白粥配油条是她小学最喜欢的早点,一直到来这里之前,她时不时都会吃上一次。
阿婆进厨房看看白粥煮得怎么样,夏惊蛰抓了一根油条进房间,跑到床边趴在床沿放到萧青山的鼻尖上溜。
萧青山还闭着眼睛,长臂一捞,把使坏的小妻子捞到怀里。
夏惊蛰惊呼一声,油条差点脱手,“懒猪猪,起床啦。”然后献宝似的把油条拿到他跟前,“你看看阿婆买了什么好吃的”
萧青山睁开眼睛,弯着唇角,对小妻子说:“早安。”说话时腹腔震动,夏惊蛰觉得很有意思,举着油条,侧着脑袋趴在他胸前,“山哥,你再说说话。”
萧青山轻笑出声来,一骨碌起床,稳稳抱住小妻子,“几点了”
夏惊蛰咯咯地笑,拿过油条敲敲他的嘴巴,“快七点了,你赶紧洗漱吃早餐。”
房门没关,萧青山不好做太亲密的动作,到了门口放下小妻子,去卫生间洗漱。
事实证明,白粥和油条真是绝配,油条摘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入粥内,已经冷却的油条与热热腾腾软绵绵的白粥正好中和,再加点萝卜干一勺入口,吃完一整个上午都能元气满满。
食品厂八点上班,用过早餐差不多七点半,正好是元气满满的萧青山出门上班的时间。
第一天上班,夏惊蛰让他把大衣和皮鞋都穿上,其他的搭配随意一些,看着不会特别隆重,但足够体面。
萧青山这一身出来,阿婆都连连点头称赞,“青山这一身特别精神,好看。”
萧青山在家里两个女人赞许的目光中神采奕奕去上班。
夏惊蛰之前在镇上生活过,到了县里也没有不适应,倒是想起了粮食关系问题。
“阿婆,我们的户口和粮食关系是不是还在县里”
阿婆点头,“是的,当时没办什么手续。”
夏惊蛰:“那我们不是可以去排队领粮食了吗”
提起这个,阿婆倒是沉思了一下,眉头都皱成菊花了:“购粮证早就丢了,得到居委补办一个才行。”说到这里阿婆叹了口气,“粮票是一个季度一领的,我们这么多年没领过,也不知道人家给不给。”
“阿婆,咱是正儿八经的县里人,之前怎么样就不说了,但如今我们回到这里生活就没有不给的道理,把你和冬子的户口本我吧,我今天就去把这事办了。”
夏惊蛰和萧青山结婚,户口关系是转出去了的,如今她和萧青山是一个户口本,阿婆和冬子一个户口本,严格来说算是两家人。
夫妻俩的购粮证在萧青山手里,领粮食什么的都是他在弄,她还真没怎么注意。
阿婆回屋把箱底翻了个遍才把户口本找出来,交给夏惊蛰,“你说得对,趁早去办一下吧。”
阿婆还从箱底翻出几支毛笔和砚台,夏惊蛰走了之后,老人家闲来无事即席挥毫。
这厢夏惊蛰拿着户口本到了居委会,居委会大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还是补办了,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城里户口。
夏惊蛰拿着着极具时代特色的“居民购粮证”还有两个粮袋,打开购粮证,里面还夹着这个季度的各种票证,主粮粗粮辅食,肉票、油票、布票、豆腐票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因为是吃基础粮的老人和孩子,数量不多,但是拿着踏实,因为这个时代,有了购粮证才算正儿八经的城里人。
夏惊蛰图新鲜,第一时间跑到粮食站去排队买粮食。
因为正好月初一号,排队买粮食的人特别多,夏惊蛰观察了一会,挑了一条看起来流动得比较快的队伍。
她走得急,又惦起脚尖看热闹,一不小心撞上了队尾的姑娘,“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徐东梅转头,嘴巴张得老大。
夏惊蛰嫣然一笑,“真巧,原来是你啊梅子,不认得啦”她喜欢这种惊艳的眸光,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漂亮了多少,一点反应没有她才该哭。
徐东梅看着眼前这张漂亮得跟换了张脸似的夏惊蛰,差点没认出来,许久才反应过来,僵硬笑了笑,“原来是你,是好巧,你这是……”
嫂子她叫不出口,如果她没记错,夏惊蛰是农村户口,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帮人家排队买粮食赚辛苦费吧
夏惊蛰扬了扬手里的购粮证,“在这里自然是买粮食啊。”
徐东梅想当然,“青山哥的粮食关系不是在镇上吗”
夏惊蛰摇头,“不是他的,我家里的,对了,我们刚刚搬回来安顿好,还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山哥以后在县里上班,我们都住县里。”
徐东梅眸光闪了闪,“是……是吗”原来山哥来县里上班了,关注完她说的重点,又多口问了句:“你家也是县里的吗”
夏惊蛰点点头,却也不想解释太多,客套了一下,“我们就住政府宿舍那小洋楼里,你和南子有空过来玩。”</p>
徐东梅越听越疑惑,她明明是永宁村人氏,怎么说自己家是县里的呢就算和山哥结婚,粮食关系也转不过来,没有资格吃商品粮啊难道是编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