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躬先表率,其他的妃嫔纵然心中不岔,百思莫解,但也不敢违逆圣意,只得纷纷起身行礼退去。
坐在一旁的魏央见到皇上亲下逐客令,便心知他与太后是有政事相商,自己也无需多留。
“魏将军暂且留下,莫要着急。”
见魏央顺势起身,欲向太后谢恩请辞,谢欢抢先一步出声拦下。
魏央不动声色地暗自挑眉,有事?
他从不参谈政论,谢欢更是巴不得他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散将军,生怕他生出谋逆。
此时留下他,看来事情的确非同一般。
那什么事能让谢欢敢出声留他?
再者,谢欢又是如何知晓,自己留下就一定是有利于他的?
转头望向白问月,魏央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此时的她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稍有好转;听到谢欢拦他回府,他的妻子一改不适,神情耐人寻味,似是趣味盎然?
放在平日,魏央一定会拒绝谢欢的‘好意’,然后随意找个由头抽身而去。
将袖手旁观表致最后。
可他见白问月突生兴致,忽然心生别意。
她是在等待什么?
魏央犹豫了一刻,接着便又重新坐下。
即是如此,他也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白大人的二小姐对政权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态度与立场呢?
檀香袅袅,杯水潺潺。
妃嫔们陆续结伴离开,太宜宫一时间又恢复了空旷与静寂。
宫人重新上了热茶,白问月端杯饮水间一点点摒除杂念,安然自若地等待谢欢的下文。
谢欢要说的事,她自然一清二楚。
北绍天和十三年。
谢欢自登基以来,真正意义上下过政决的事情,只有一件。
彼时的北绍,战火连天,接连多年的交战让国策不得不大力招军买马。
这一年,谢欢整满十八岁,按照常理,该是亲政料事的年纪。
太后虽未提还政之事,却也没有打压他治国安民,跃跃欲试的信心。
谢欢认为,民富则国强、法严则纪肃、臣贤则君明。
他在太后面前长篇大论,侃侃而谈,最后提出想要施行内政修明,善用人材这一国策。
太后翻阅着朝臣的奏折,头抬也未抬。
问他:“那皇上是想如何内政修明,善用人材呢?”
谢欢笑的温和,满面春风:
“儿臣想下诏举贤。”
“举贤?”停下批阅,太后抬眉重复了一句。
他点了点头:“正是,儿臣的意思是想招试北绍的读书人,用殿试的方法来征得贤臣。”
谢欢真正的想法,实则是因为满朝文武皆是太后爪牙,他不敢轻易私下接触,怕得不偿失。于是便想行此国策,借机在平民众材里挑一位贤才,培养成自己的心腹重臣。
若是不能成功,那也能在朝堂上塞进一批新生官员,或许可使地位坚固的魏氏宗族,受到丝毫的松动。
这样后续总能找到机会,一举瓦解魏权。
低眉垂眼间,太后又重新回到了奏折上,毕竟是稚子,心智尚未成熟,不过片刻,她便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既是皇帝的想法,那便做吧。”
笔尖奔走,飞流疾驰,她轻声应下,不以为意。
原以为她会厉声驳回,将他的想法扼杀摇篮;纵是答应下来,至少也要处处与他为难,毕竟这一行为,对她、对魏家多弊无一益。
不曾想她应允的竟是如此爽快。
谢欢微微愣神,随即笑意更甚,连声谢恩。
开科取士,金榜题名,是为科举。
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奴身下民,只要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便皆能参加科考,有机会得意加官进爵,青云直上。
谢欢拟下的诏书中,是每年选试一次,一次只一人杰出,称作状元。
这便是万万中的唯一,若是考中,便是攀蟾折桂,一朝飞上枝头,可进京做朝为官,做那人上之人。
诏书一下,天下皆知。
写书的学者、读文的才子、唱曲的戏子、连带着腹饱万言的说书先生都参了一脚,想要独占鳌头。
群雄四起,逐鹿西平。
科举一事,掀起了北绍空前绝后的热潮,这一年只是参加初试的人便已多达三万余,而通过层层筛选,最后来到西平参加殿试的人选也足有两千。
因为恐担太后从中作梗,谢欢不惜亲自出马监科;他夜以继日,精益求精,一心想要挑选出这个能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的贤士。
不过,让他又没有想到的是,太后莫说寻事为难,便是闲话,都不曾过问半句有关科举的事宜。
事情出奇地顺畅。
不肖半年,谢欢终选出了他满意的肱骨心腹。
本以为这是他一点一点将魏氏赶出去的开始,却未料及,执政的开始便是他皇权的终止。
也是科举求名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