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把帘子一盖,不让小小再塞肉进来。
豆豆昂着脖子等了半天,知道这是没肉吃了,尾巴尖一抽,把馒头抽到一边,过了一会儿见布帘真的不开了,又游过去,缠住馒头大口吞起来。
瑛娘看小小谢玄跟在陆子仁车后进城,扭身回到屋内,煞白了一张脸,对丈夫说道“没想到,竟是那个那个姓陆的混帐。”
就是原来不往这上头想,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自觉是自己带累了丈夫,若是李郎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会独活。
李瀚海与人交友不拘才华,只看性情是否相投,陆子仁才情寻常,可为人慷慨,这才请他到竹屋来春宴。
“怪不得,他问了几回,问你家中可还有未嫁的姐妹。”李瀚海只以为陆子仁要与他当连襟,没想到他是动了瑛娘的心思。
瑛娘在屋外没哭,此时哭了起来“是我”
“不许胡说,这岂是你的过失。”李瀚海要伸手替她抹去泪珠,手还没伸到红线外,铃铛便轻轻颤动起来。
瑛娘赶紧按住他的手,自己把脸一抹“万幸叫咱们遇上了两位小道长,必有法子能救你。”
她脸上虽笑,心中却想,陆子仁他能害李郎一次,就能害他第二次。
什么破法阵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有绝了陆子仁的念头,李郎才能安枕无忧。
想到陆子仁还会再来,她转身到灶下给李瀚海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面。
把春日里刚刚结籽的小虾分三碟剥出,虾脑虾籽虾仁一一下锅炒成浇头,再下一碗银丝细面,佐上腌鳗段,烫了一把小青菜,送进屋中。
自己也摆了张小桌,剪了两支桃花,隔着红线陪着丈夫吃最后一顿饭。
李瀚海不疑有它,举箸便吃,还大赞瑛娘手艺好,将自己刚写的诗卷递出去“挂到檐下吹上一吹,往后收到诗集里。”
瑛娘微笑应了,她收过碗筷,回屋洗了把脸,将衣裳头发重新收拾齐整,打开妆匣,取出一根银簪。
这还是成亲的时候簪戴的,这一年来旁的都当掉了,只余下这根银簪还在。
她把这根银簪拿进厨房,在青石上浇水,捏着银簪的柄,一下一下磨得锋利。
在猪肉上试了试,一下能扎进皮肉中,这才擦试干净,插到发间。
瑛娘在等陆子仁再来,没等来陆子仁,反把另一个人等来了。
一个穿着青竹绸袍的男人,在竹屋外叩门,见着瑛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我昨日听子仁兄说李兄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今日是特来探望的。”
“宋郎君有许久不来了。”宋济才与李瀚海写诗作文,总是互相传阅,虽不时常来,却是君子之交。
宋济才手里捧着个卷轴“我跟先生到青州游学,前些日子才刚回来,这是我从青州得的山水图卷,带来给李兄病中赏玩。”
瑛娘接过来道“我夫君病体支零,不愿见客,多谢宋郎君了。”
宋济才对瑛娘的美貌视而不见,目光越过她看向竹屋,看着檐下挂起的诗作,眼中灼灼生光“李兄病中还在写诗作文么”
瑛娘骄傲一笑“是,夫君的笔从来不停。”
宋济才面带微笑“那李兄可要尽早好起来才是,新皇御极必要加开恩科,到时我们兄弟一同提名榜上,岂非美事哉。”
瑛娘笑一笑“夫君志不在此,待他好了,请宋郎君来吃茶。”
宋济才低头喃喃“好一个志不在此。”抬头又笑,“那好那好,还烦请你交这画卷奉给李兄,我观这山水中的笔意,极有李兄的气象。”
瑛娘送走宋济才,将卷轴带回屋中,搁到一边,李瀚海已经听见了屋外的声音“是济才兄来了把卷轴拿来给我瞧瞧,我倒要瞧瞧这画的气象。”
瑛娘伸手将卷轴递进去,李瀚海解开卷上系绳,在桌上铺开画卷,屋外响起一阵马铃声,是陆子仁回来了。
马铃声歇,可屋中铃声未绝,红绳串着的细铃猛然摇动,李瀚海刚刚还能说能笑,铃音一响,整个身子往后一倒,人已经僵直住了。
瑛娘也顾不得阵法,钻进绳中抱住丈夫“夫君夫君”
陆子仁久等无人出来,闯进门中,一看屋内红绳线香,满脸错愕“瑛娘,这是怎么了我请了大夫来,让王大夫给李兄看看。”
“住口”瑛娘抬头怒斥一声,眼中满是恨意,“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
陆子仁见瑛娘这付模样,心中焦急,想将她扶起来,手还没沾着她的胳膊,就痛叫一声,瑛娘手执银簪直直扎进他虎口,又猛得拔了出来。
“我夫妻二人生同生,死同死,你打错了主意”瑛娘满心凄楚,若非因为她,夫君又岂会命悬一线。
她将簪尖对准自己的面颊,由额头生生往下一划,顷刻之间泪和血涌。
陆子仁肝胆欲裂,脚上一软,跪在地上,看瑛娘还要下手,对着瑛娘不停磕头“我只想过,可我我罪该万死,你再扎我两下,别”
他想过什么,不言而喻。
瑛娘冷冷看他,雪白肌肤上一道狰狞伤疤,血肉翻了出来,陆子仁连一眼都不敢看,伸手要碰瑛娘,又被她一簪挑开。
谢玄小小被那几个道士一耽搁,终于赶回李家,梅花香阵一有异动,谢玄怀中符咒便灼烫起来,他闯门入内。
一张灵符贴在李瀚海心口,李瀚海缓过口气,睁眼就见瑛娘满面是血,倏地发力坐起“瑛娘,这是怎么”
谢玄赶紧重起梅花香,小小拿起那张山水卷轴,卷起来贴上几道破秽符扔到屋外。
红线铃音声这才渐渐止住,再晚来一步,李瀚海就要到阎王殿里去写诗了。
谢玄抹抹额间汗,看了眼跪在地上满面是泪的陆子仁“不是他。”
小小一进屋门便见卷轴上团团黑气不断往外溢出,贴符镇住,回头一望,陆子仁头顶那团黑雾与这卷轴上的同出本源。
她扶起瑛娘给她治伤,去屋外转了一转,摘了些竹叶草药回来,把草药捣进一青汁,敷在竹味上,盖在瑛娘的伤处。
“这卷轴的主人是谁”
谢玄拿起卷轴刚问出口,窗户就被轻轻啄了两下,小小一开窗,一道黄影飞落在她细软发间。
纸鹤用喙啄一啄小小,伸起脖子往外,扑翅欲飞。
小小伸手将纸鹤托在手里,摸着它的头“你找到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