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心心地朝这个窗口挥了挥手。
陈风也笑着朝她们摇摇手。
话却没有停。
“因为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顾执听得绝望,不由询问:“既然如此,那您又为什么牺牲自己的利益?”
被妇人拥簇其中的少年也朝这边看来。
发现是父亲后,眼神随即明亮了几分。
“因为即便如此,我也还是爱它。”
少年的笑容澄澈明朗,像是时刻都会从背后长出翅膀。
恍惚中,顾执听到陈风的声音。
“顾执,你也该学会爱它。”
后来顾执无数次回想起那个下午。
仍能记得少年灿烂的笑容,陈风决然的回答,以及桌上诗集的内容。
“他们在天上,愿为一颗星
他们在地上,愿为一盏灯
不怕显得多么渺小,只要极尽可能
唯因不被承认,才格外勇敢真诚
即使像眼泪一样跌碎
敏感的大地
处处仍有
持久而悠远的回声……”
本来,那个浪荡子在他心里,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可当天晚上,他正要驱车离开先生家,不过是将车内整理一下的功夫,忽然就听身后车门被打开。
随即,一个瘦长的身影飞快蹿了进来。
理所当然般在车后座坐下。
似乎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表情。
少年连忙将食指抵上嘴唇,轻声“嘘”了一下。
压低声音说:“我要去城南那家夜店,顺路吗?”
顾执脸顿时冷了下来:“不顺路。”
“喔,顺路啊。”
却不料少年自说自话地窝进后座靠背。
表情嚣张而得意。
“那别愣着了,走吧。”
“……”
他果然就是个没救的浪荡子!
顾执腹诽着,忍气将他送到了地方。
回家后,甚至气得做了整晚将他揍到哭唧唧求饶的梦。
然后,那件事发生了。
他那阵子忙于公司的新项目,一直没有与陈风联络。
可是那天晚上零点,陈风却忽然打来电话,让他过来取一份资料。
顾执也不知道袋子里装着什么。
加上又是强行从被窝里喊起来,到达陈家时,已经接近一点,简直困得不行,也没多问,陈风让他赶紧回家,他就当真没多想,直接开车回去了。
大约是过了困劲,开到半路时,他反而清醒了过来。
顿时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陈风这个点会将他叫出来?
等红灯时,他拆开资料袋。
这才发现,那叠厚厚的资料袋中,全部都是关于新药的数据。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急忙摸出手机回拨陈风书房的电话。
得到的,却是冗长的嘟嘟声。
他急忙将资料藏好,又将车开到附近停车场。
匆匆忙忙打车往陈家赶。
天际响起阵阵闷雷,伴随着阴沉的夜幕,将他心中不安加剧。
出租车似乎是急着回家,迎着雷声飞快将他送到地方。
便又飞快开走。
铁质的雕花大门半敞着。
在阴冷的风中晃得吱呀作响,顾执还来不及思考,就听房子里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声。
他快步冲过去。
到达门口时,正看到有人举着柴刀就要往下砍。
黑暗里,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而对方却似乎能认出他,在那一刹那,迅速挥舞着刀朝他冲来。
顾执本能地躲了躲,将将躲过他的攻击。
可对方却好像并不是真的想砍他,迎着他闪躲的缝隙,迅速冲出了门。
大雨在这时猛然落下。
顾执迎着大雨拼命追赶,一路追到森林入口,却终于在一片混乱中追丢了目标。
他想起屋里的人。
急忙拨通急救电话,开始往回赶。
可等他跑回房子开了灯,这才看清那一地血污残骸。
以及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少年流了不少血,已渐入昏迷。
尽管脸色苍白如纸,却到底还留有一口气。
救护车很快到达,将他俩一并拉上了车。
顾执看到了陈风的残肢。
失魂落魄地坐在车上,几近茫然。
连护士的询问都听不进去。
直到护士用力推了推他,他才如梦初醒。
随即,他感觉到从手部传来的压力。
少年已彻底陷入昏迷,血还在从伤口处不断渗出。
眨眼间便将担架都染了个遍。
大概是刚才将他抱上担架的缘故。
他的手死死抓着他。
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顾执看着少年的脸,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当即用力将手抽出,眼眶却瞬间就红了。
明明是那么相像的脸,为什么现在活着的,不能是先生呢?
他这辈子漫无目的地活在阴影里。
先生对他而言,就是父亲,就是家人,就是恩师。
是他的支柱。
他的一切。
假如他当时察觉到异样,也许先生就不会死。
也许……
他望着少年的脸,终于还是回握住他的手。
那至少……
至少要让先生的儿子活下来。